你喜歡有朋友陪伴嗎?覺得沒有朋友的日子了無生趣?而你又是如何「交上」朋友的呢?為何有人願意和你成為朋友?是朋友選擇了你?還是你選擇了朋友?亞里斯多德曾說「友愛」是生活最必須的東西之一,因為,即使享有一切其他的良善之物,也無人願意過著沒有朋友的生活。電影《友你才精彩》(Presque, 2022) 恰當地詮釋了這個道理,為我們指出了友誼對人們的重要性。
(以下略有劇透)
哲學的動態性
《友你才精彩》是一部由身障哲學家亞歷山大‧喬連安 (Alexandre Jollien) 參與編導的瑞士法語片,劇情改編自他自身的生活經歷,他也親自出演劇中主角伊高。電影講述患有輕微腦性痲痺的有機蔬菜外送員伊高,是個因身障而被迫只能與已故哲學家為伍的「不正常人士」。由於飽讀群書,可能也是缺乏社交溝通經驗,因此很常在與人對話時用自己所讀來表達自己的看法。有趣的是,他吊的書袋都是些哲學家的金玉良言,像是柏拉圖、尼采、蒙田、以及許多的斯多噶學派哲學家。雖然有時會引來挖苦式的回應,但多數發人深省,因而讓伊高藉此能和旅程中碰上的一些人成為朋友。
劇中這些伊高引經據典的場景中,在我看來具有雙重意涵,一方面是睿智的表現,另一方面也表達了「哦!原來在真實人生中是這個感覺啊!」的意味。劇中好幾次,伊高引用了斯多噶學派的忠告來安慰自己或別人以面對人生中的不幸事件。他的新朋友,在殯葬禮儀公司擔任禮儀師的路易,也總是保留且好奇地反問他,這樣想有用嗎?伊高也總是很老實地回答「沒用,實踐確實是個問題。」
伊高雖然飽讀哲學,然而在生活實踐中,也只是「幾乎」抹除他對友誼的渴求而已。這種 「幾乎」之感,突顯出哲學的判斷跟我們的感知之間永遠存在落差,這也是片名 "Presque" (意思是「幾乎」)所要表達的。這樣的落差,雖使得哲學思維永遠不囿於自身而具有動態性,但人們彷彿更需要友誼來補足我們面對此落差時的沮喪與失落了。
什麼是朋友?
劇中的伊高雖然行動不甚方便,卻仍堅持追求獨立生活,也在哲學家們的環繞之下,過著有意義的人生。但伊高日復一日的日常透露出孤單、寂寞與無聊;禮儀師路易則因自身過往犯下的錯誤,過著自我隔絕,只有工作卻沒有情感交流的日子。孤寂的兩人在機緣巧合下相遇,展開了他們成為朋友的奇妙旅程,在這之中有歡笑、有衝突、有掙扎、也有淚水,最終讓他們成為陪伴彼此的至交好友。
亞里斯多德說,朋友是兩個對等之人對彼此的善意(希望對方好)而產生的相互喜愛之情,並且他說喜愛只能出於有用、令人愉悅、或善,因此相應地就產生了出於三種友愛類型。當我們是因為對方於我們的用處或是能帶來愉悅而友愛對方,那麼當對方沒了用處或是無法帶來愉悅(甚至帶來憎惡)時,友誼就會終止。顯而易見,這種建立在特定目的上的條件式友誼,不但是偶發的,也容易消逝。「酒肉朋友」說的就是這樣的友愛關係。
因此,要產生真正友誼的唯一可能,亞里斯多德認為,就只能是基於美德而結合的友愛。美德作為一種卓越的性質,是好人所追求的目標,也只有好人才會被美德所吸引。
因此,當引發友愛的原因是美德這樣的至善時,我們喜愛的將是對方本身,而不是因為他本人之外的其他條件,因而不易受到外在條件的影響或挑撥,才能維持穩定與持久的友誼;也只有在以美德為基礎的友愛下,我們彼此才可能都全心全意、無條件地希望朋友好;與此同時,繫於美德的友愛,也會為兩人帶來愉悅與用處,不過這是附帶的,而不是成兩人成為朋友的目的。
這個對友愛的分析也蘊含了說,好人之間會基於對美德的追求與喜愛,成為真正意義下的朋友,所以亞里斯多德才會說,朋友是另一個自我。我們會喜愛朋友,如同喜愛自己。
逐漸昇華的友誼
亞里斯多德這個對友愛的詮釋,對於世俗的我們來說,可能有點太崇高而難以達到,畢竟擁有美德之人並不多見,更遑論進一步獲得一段完美的友愛關係了。如若能與他人產生像《友你才精彩》中伊高與路易的那種友誼,大概就能讓人羨慕了。
他們的友誼從原本的各取所需、到相互陪伴的愉悅,最後達到真心真意地希望對方好,體現了亞里斯多德所謂的「友愛」。這部電影呈現了友誼在我們人生中能夠帶來的豐富性,由此展現了友愛的重要性與價值。此外,由於伊高的身障因素,讓他很常用哲學家的智慧來幽自己一默,讓觀眾在這部片中笑聲不斷,是一部帶有深度幽默的電影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