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篇報導〈照顧哲學:讓哲學走向實踐〉當中,讀者已經了解到:「照顧哲學」意在讓哲學不只停留在對於文本的閱讀和分析,而是得以走向實踐,面對社會的弊端、人類的痛苦。那麼,具體而言,「照顧哲學」要帶領哲學走向什麼樣的實踐之路呢?
在日常生活中勇於照顧他人
在研討會的綜合座談「照顧哲學的出發」當中,筆者有機會直接詢問李維倫教授:
照顧哲學主張哲學不只停留在對於文本的閱讀和分析,而是得以走向實踐。那麼,老師對於照顧哲學未來發展的想像是什麼呢?透過照顧哲學的訓練,老師希望把學生帶到哪裡去呢?
回應筆者的提問,李維倫教授認為,「照顧」是我們日常生活與他人互動的核心。比方說,我們照顧家中的弟妹,或照顧年老的父母。然而,通常人們認為「照顧」只限定於某些特定專業科系的討論(如當代醫護、心理、社工和教育等科系)。李維倫教授舉例,大學校園裡頭如果有同學陷入人生的困局,顯現憂鬱的情緒,一旦該位同學被診斷為「憂鬱症患者」,人們通常會自認為「不懂」憂鬱症的相關理論,因而感到幫不上忙。
科系的疆界造成人文的貧乏
啟發「照顧哲學」萌芽的是首先提出「人文臨床」方向的余德慧教授,他認為安寧病房可說是「人文貧乏」的場所:
十多年的病房觀察,我們發現在這個醫療現場,除了規制的醫護外,常見低頭皺眉的無言家屬、臥病在床的病人,一些親友、家屬、神職人員、志工偶而來探訪,或者護佐前來洗澡、按摩。雖然也有護士會來做「靈性照顧」,但卻也淪為制式操作,如進行 15 分鐘的「生命回顧」。這現場可謂是一片人文荒漠。
在現代專業分工的領域化之下,人文社會學科被醫療體系排除在邊緣,而使接受醫學的病人只能在毫無人文氛圍的病房躺著,許多精神苦痛被化約為精神疾病。這種過度醫療化、病理化的現象令人憂心忡忡。
對於余德慧教授而言,醫療體系缺乏人文社會科學的訓練,因而缺乏人文視野,習慣於將病人的精神苦痛簡化為精神疾病。既是疾病,它就變成醫療體系要處理的對象。於是,個人的受苦反而退居一旁,醫療現場主要面對的問題變成「疾病 vs. 疾病的消除」。在這樣的思考方式底下,不論是規制的醫護、「靈性照顧」或「生命回顧」,都變成為了消除疾病的制式操作。
人文臨床的傳承與照顧哲學的出發
然而,受苦的人畢竟不是需要被維修的故障機器,我們會說機器因為某些原因而故障,卻不能簡單地將人的受苦歸因於某些症狀。面對人類的痛苦,余德慧教授提出「人文臨床」方向,對治「人文貧乏」的現象。「人文臨床」的主要精神,就在於打破現代專業分工的領域化,讓各種人文學科產生交流與合作,進而重新思考如何面對人們受苦的經驗。除了跨領域的強調之外,「人文臨床」更代表著人與人的同情共感,同時思考性命如何安頓,並對於學術知識的建構有所貢獻。
「人文臨床」主張打破學科領域的疆界,讓各人文學科合作,共同面對人類的苦痛。「照顧哲學」則主張學生能夠在跨領域的人文視野底下關注他人、互相扶持,這將讓「照顧」不限定某些特定專業科系的討論。從「人文臨床的傳承」到「照顧哲學的出發」,始終不變的是對於人們如何活在世界上的那份真摯且認真的關注。面對人類的受苦,我們需要跨領域的視野,結合不同的學科,從人的經驗出發,直視痛苦的本質。
讓我們互相扶持的照顧哲學
那麼,「照顧哲學」要帶領哲學走向什麼樣的實踐之路呢?在跨領域合作之後,哲學思考將與其它人文學科碰撞,產生出全新的人文視野。在這樣的情況下,「照顧」不再只是當代醫護、心理、社工和教育等科系學生的任務,而是屬於每個人的事情,因為「照顧」本來就是我們日常生活當中與他人互動的核心。透過「照顧哲學」的訓練,學生們得以從日常的「照顧」經驗出發,在他人需要受苦的時候給予關注,進而達到互相照顧。
或許,我們更應該說,「照顧哲學」的發展本身就是一項實踐,因為它是在師生的友伴當中成就出來的哲學實踐之路。在「照顧哲學」的發展下,不只是同學之間、師生之間,更是人與人之間,都將在嶄新的人文視野之下勇於互相陪伴。政治大學哲學系所打造的「照顧哲學」,不僅是哲學發展的全新嘗試,更是師生們得以安適棲居於其中的人文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