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文化中最顯著的特色之一,就是有太多屁話,眾所周知,每個人都有所貢獻。但我們傾向將這個情況視為理所當然。多數人都認為自己有能力明辨屁話,避免被它欺騙,所以這個現象沒有喚醒更多人仔細地思量,也沒有引來更深入的調查。因此,我們並沒有好好理解什麼是屁話,為什麼這麼多屁話?它的功用又是什麼?
總結一句
屁話籠罩了我們的文化,我們必須知道它與欺騙有什麼不同。
同場加映
諾姆.杭士基《理解權力》(10章)
米歇爾.德.蒙田《隨筆集》(34章)
路德維希.維根斯坦《哲學研究》(49章)
哈里.法蘭克福 Harry Frankfurt
二○○五年,一本只有六十七頁的書意外躍上暢銷書之列,它似乎挖掘出美國及英國發動第二次波斯灣戰爭中大眾對此的恐慌,而它的訊息也在特定事件之外得到共鳴。
哈里.法蘭克福,一名普林斯頓大學的道德哲學教授說,我們周遭圍繞著屁話,但我們看不出這是什麼,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放屁理論。
為什麼它與欺騙不同
放屁與鬼扯相似,都是故意誤導的企圖,但沒有徹底的謊言。
放屁也是一種裝腔作勢,是有意識地扭曲人看清情勢的錯誤陳述。
因此,鬼扯與放屁都是意圖創造我正在思考或相信某事的印象,即使我沒有站出來實際地說出口。在這個差距中,即使我沒有說謊,不信任感也會出現。鬼扯的主要目的不是透過改變「事實」,創造不同的現實,而是讓別人對說話者有不同的看法。舉例來說,大型政治演說的目的不是述說世界實際的樣貌,真正的目的是讓演說者看起來就像個愛國、高尚的人,甚至是道德捍衛者。
法蘭克福的結論是,鬼扯並沒有捕捉到放屁的真正本質。他引用美國詩人朗費羅 (Longfellow) 的詩句解釋:「藝術的往昔時光/工匠無不細心雕琢/每分每秒無微不至/因為上帝無所不在」,一個固守舊風的工匠不會做出讓人印象深刻的事?恰恰相反,他們會確保每個細節都是精確的,沒有人可以找出他們工作的痕跡。反之,粗製濫造的物品都是放屁,過程中沒有顧慮到時間、工匠、照護的細節,一切都希望得到短期效應,只有製造者因此受惠,品質和耐久性都不在考量之內。
法蘭克福提到一段費妮雅.帕斯卡 (Fania Pascal) 與他的朋友維根斯坦的回憶,費妮雅在醫院進行扁桃腺手術時,維根斯坦打電話給她,她對維根斯坦說,手術後她覺得自己就像「被車輾過的狗」,維根斯坦不以為然地說:「妳根本不知道被車輾過的狗是什麼感覺。」維根斯坦的重點並不是狗的感覺,而是一個語言分析學者認為帕斯卡並沒有善用語言,她既沒有好好地陳述自己的感覺,也不能知道狗的感覺。雖然維根斯坦的反應的確太大,法蘭克福卻運用這個故事,更新他的放屁定義:這不是單純徹底的謊言,經常也不是謊言,而是不關心事物是否為真。
騙子跟屁話藝術家的不同
在「公牛時段」中(一群男人聚在一起談論女人、政治、運動或車子等等),目的並不是為了揭露或陳述任何偉大的真理,談論這些只是為了開心,就像這個動詞「說屁話」,可以只是顯露一個人個性的方式(遠離對某個主題下結論或承諾的世界)。這或許是個聰明的方法,然而,這種自我意識的桌邊對談,沒有人關心真理,就成為一個人存在的方式。想要好好地生活,我們就需要真相,有些人光說不練時,我們就會被激怒。
法蘭克福說:「說謊是極端專注的行為。」這種行為可與工藝元素相關,因為我們必須對所知的事實及公認的道德創造不信任。因此,騙子「為了發明謊言,讓我們認為他知道的是真相」。
反之,一個人想要在生活中透過說屁話的方式擁有更多的自由,他們不需要根據事實編造謊言,比起「建構一個故事」,他們說出來的話甚至不需要與事實或虛構有關。他們有更多的創造力,比較恰當的比喻是藝術,而不是工藝。屁話藝術家不需扭曲或改變事實,因為他們支持或證明自己要做的事,以自己的方式編撰自己,成為自己的主人,不像騙子或誠實的人,說屁話的人一點都不關心事實,事實只有在能幫助他們「逃脫懲罰」時才變得重要。有鑑於此,法蘭克福說:「比起謊言,屁話才是真實的最大敵人。」
為什麼有這麼多屁話?
法蘭克福承認,我們無法說現在的屁話是否比以前多,但肯定的是現在的屁話「不可否認地多」。
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們許多人被迫談論所知不多的事。民主政體中,我們被期待對各種政治議題有自己的意見,所以我們建議大家避免說「不知道」。此外,我們活在相對的世界中,可以辨別及孤立真理的信念本身就很可疑,揭露什麼是正確的理想,已被真誠的理想取代:
個人已不是將尋求一般世界的精確表達為首要目標,反而轉為嘗試提供自己的誠實表述,確信現實沒有與生俱來的天性,人們希望辨別事物的真相,而致力於讓自己的本性成為真實。
雖然法蘭克福並沒有提到他,但我們可以說這種特殊的廢話起源於哲學家蒙田,蒙田非常坦然地說,事實上他對世界所知甚少,所以只好回頭檢視他確實知道的事物:自己。法蘭克福指出這個觀點中的瑕疵:我們不能一邊說我們有對自己正確、真實的觀點,同時又說其他事情沒什麼可說的。反之,我們是越了解這個世界,越可能揭露自身的真相。
總評
屁話很重要,所以才發展為放屁論,法蘭克福為哲學做出重大貢獻。當然,也有人以別種方式寫作這類主題:例如說,哲學家沙特給我們「本真性」概念,但這是另一本冗長、艱澀的書中提到的概念。如果有更多哲學家可以用通俗的用語,寫一本非常簡潔的書,例如《放屁》,他們對一般人的影響力必會增加許多。
※ 本文為出版社提供之書摘,選自巴特勒-鮑登, 湯姆., & Butler-Bowdon T.
(2019). 一次讀懂哲學經典.
,第 17 章, 頁 179-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