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蒼蒼白髮的長鬚老人,靜靜的伏在案前讀書。案上一盞殘燭,正盡力燃燒其所剩不多的生命,映照著老人的臉龐。老人的臉,被漫漫的歲月刻出一道道的皺紋,但其眼神迥然依舊,好像一眼即可洞悉一切。就在老人讀得入神時,一位小女孩爬上他的膝蓋。
「白令爺爺,接下來呢?」小女孩張著她的大眼睛,帶著期許的表情望著白令,彷彿她正要打開禮物般。
「是寧夏公主啊,什麼接下來?」白令用著恍惚的表情回問小女孩。
寧夏公主皺著眉頭,嘟著嘴說:「你每次都這樣,常常忘記人家的東西,你不是說要跟人家講吳秦爺爺的故事嗎?還沒講完呢。」
白令瞬間恍然大悟,急忙著說:「抱歉抱歉,白令爺爺的記憶不比以前了,上次我們講到哪了?」
「你上次說你和吳爺爺起義,推翻了村長。」
「喔,對,那我跟妳講講接下來的故事。」
白令換了個坐姿,將寧夏公主抱在懷裡,然後開始講述過往。
吳秦的起義傳遍了汗凌國許多奴隸村,如同骨牌效應般,許多奴隸村也紛紛開始反抗汗凌國的統治,效法吳秦起義。
以吳秦為首的這支義軍,參與了許多奴隸村的起義,增加了許多實戰的經歷,並解放了吳秦這個民族的各個支派。
吳秦是安元族人,安元族乃由七個支派組成,這七個支派分別是:大夏、泠、薩西、麒律、卑、蒙隨和羌魯。安元人原是以遊牧為生的民族,後來隨著時間的演進,漸漸轉為農耕民族。而吳秦所屬的支派-羌魯支派,是這個民族內最小的支派。
吳秦隨著參與了許多起義,漸漸的建立起聲望,甚至一些非安元族人的奴隸,也加入吳秦的麾下。吳秦領軍的派頭,似乎正顯露出他就是個王。
安元族所有支派的解放,讓這個民族的人決定重新立國,並與汗凌帝國相抗衡。許多人在聽到這個消息後,興奮無比,因為終於可以恢復自己的國家,也算是沒愧對先祖了,更重要的是,自己終於贏回了自由與尊嚴!
但既然要立國,就得選一個王領導國家。吳秦的聲望如日中天,許多人都認為讓吳秦當王可謂天經地義,更何況論聲望和戰績,國內無人可出其右。
不過凡事總有意外,好事總是多磨難。安元族是個極度重視宗法制度的民族,而且,舉凡族內的所有大事,都得先經由各支派長老商討決議,並依其決議而行。因此,立國的國號以及統領國家的君王,都需族內長老的決議。
經過了三天的決議,國號確定了,就用先祖的國名-錫安,錫安國的新王就尊祖制,從大夏這支最大的支派中推舉出一位王;所以錫安國的新王名叫俞貴,是大夏支派裡家世最為富庶之人。
許多跟著吳秦的人對此結果深感不滿,甚至開始出現了反國的聲浪。老祭司為了平靜這些人的怒氣,召集了長老和新王,並對他們說:「我知道先祖的法度難以更改,然而這種無法讓人心服的結果,恐怕只會讓這個好不容易立起來的國度,不攻自滅。」
在聽完祭司的建言後,長老和新王決定讓吳秦成為錫安國的其中一位將軍,但和其他將軍不同的是,吳秦可以獨立召兵,不需要王和長老的應允;只是,吳秦所征召的兵在無戰事時期,都得納入王的麾下,並且出征的人數多寡得經由王的許可。
祭司告知吳秦這件事後,白令生氣的破口大罵:「豈有此理!這命令有和沒有根本一樣!這個王根本存心不良,像這種王,誰服他?還有,那迂腐的制度,美其名叫傳統,講白了就是個屁,真不知道這些老到要進棺材的人是怎麼想的,只會死守傳統,早晚亡國!吳大哥,我們乾脆直接反了,自己立國!」
吳秦帳中的將士聽到白令的話後,無一不贊成白令的說法。
祭司看到這情況,馬上要所有人住嘴,並說:「或許傳統可以不用遵守,畢竟,所謂的傳統曾經也是新的東西,這確實不阻礙我們到底要不要遵照傳統。但就眼下情況來看,如果吳秦不接受命令及結果,就等著被新王殺頭。因為從上次的會議情形,我看得出新王已經對你有所戒心。」
吳秦深鎖著眉頭,思考了一下說:「老祭司,可以請你告訴我,王到底是何用意?雖然我知道王對我有功高震主之疑慮,但我所作的一切大家都知道,大家也都看在眼裡,我只是想拯救大家;而且,大夏這一支派,我當初是耗最多心力去救的,況且我許多弟兄也為了這個支派犧牲不少,沒道理我跟王有任何過結啊。」
祭司嘆了一口氣說:「確實,你和他表面上看來是沒過結,但這不表示他就可以相信而不猜忌你;即你不計代價的犧牲,讓王對你有所忌諱。」
「怎講?我不明白。」
「你不管打哪一場仗,總是不計個人安危,事後也不貪圖利益,如此寡慾,總會讓人猜想你的志向遠大。再者,我想這才是王的真正想法,根據法家的帝王論來看,只要王底下出現了一位不論在威望或實力過於顯赫的臣子,必然會有叛亂之心,所以王才要提防你。」
吳秦聽到後,久久不語,只凝望著軍帳外面。祭司看到這情形,安慰他說:「你要相信你的天命,要有信心,你終有天會是個王,而且會是個明主。」
吳秦搖搖手說:「我根本就不在乎什麼天命不天命,我能否成為王根本不重要。我只是想要為我的民族和國家奉獻,然而無奈啊,王既然不願意信我。」
就在吳秦軍中被一片愁雲慘霧所壟罩的時候,突然從外來了一位傳令兵。傳令兵宣讀著王令:「王令,汗凌國已經派一萬大軍欲攻打我國,今令吳秦率領麾下五千將士,立即起兵抗敵,不得有誤!」
吳秦接過王令後,帳中所有的將士一片罵聲,因為這懸殊的人數,顯然是要借刀殺人。就在所有人感到絕望之時,祭司突然大笑,所有人不解的看著他,然後祭司喝了口涼茶後說:「我果然沒看走眼,你是天命之人,這場仗,乃天賜良機,必定令你名垂千古。」
後記
此章所說的法家思想,乃是根據《韓非子:愛臣》而來,原文如下:
是故諸侯之博大,天子之害也;群臣之太富,君主之敗也。將相之管主而隆國家,此君人者所外也。萬物莫如身之至貴也,位之至尊也,主威之重,主勢之隆也,此四美者不求諸外,不請於人,議之而得之矣。故曰人主不能用其富,則終於外也。此君人者之所識也。
韓非子對於君臣之間的想法,別於儒家。就儒家而論,君臣之間可以如同父子,臣子可以諫言於君。但韓非子卻認為,國中所有的一切皆當以君王為首,所以臣子在各方面不能高過君王,而君王則是將這些臣子當作自己治國的棋子,為己所用。既然是棋子,那麼就沒有信任上的問題,因為信任是不需要的,所需要的就只有君王要掌握住絕對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