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稿】熱血徬徨過一生 | 哲學新媒體
來稿

熱血徬徨過一生

徬徨少年時節選
這個世界的人們說著不同的語言、做著不同的承諾,並提著不同的要求。女僕與工匠生活在其中,他們時常講鬼故事並散播流言蜚語。整個世界充斥著驚悚卻又神秘的場所和事物,比如屠宰場、監獄、酒鬼、粗魯的婦人、產犢的母牛、奄奄一息的馬匹,以及搶劫、謀殺甚至自殺事件,儘管野蠻、粗魯且醜惡,但卻又極具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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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即是探尋自我的過程,而在這個過程中,每個人都會面臨各種選擇。儘管未曾有人真正實現這一目標,但每個人都以各種方式,或笨拙或明智,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這個世界陽光燦爛、明晰、潔淨,我們談話溫文爾雅,飯前洗手、衣著整潔,並時刻保持禮貌。每日清晨,我們都會唱讚美詩,也會在耶誕節大加慶祝。未來似乎一片坦然,既有責任、愧疚、懺悔、寬恕、善舉,又有仁愛、敬畏以及《聖經》智慧與箴言。一個人若想要明明白白地生活,那麼他就應竭盡全力維護這樣一個世界。

然而,在這個世界中還重疊著另一個世界,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彌漫著不同的氣息。這個世界的人們說著不同的語言、做著不同的承諾,並提著不同的要求。女僕與工匠生活在其中,他們時常講鬼故事並散播流言蜚語。整個世界充斥著驚悚卻又神秘的場所和事物,比如屠宰場、監獄、酒鬼、粗魯的婦人、產犢的母牛、奄奄一息的馬匹,以及搶劫、謀殺甚至自殺事件,儘管野蠻、粗魯且醜惡,但卻又極具誘惑。

在他口中,該隱是個紳士,而亞伯反而是個懦夫!該隱的印記只是將他與普通人區分開來的特質!這太荒誕了,這是對上帝的褻瀆!這樣的話,上帝是什麼角色?難道他沒有接受亞伯的供品,難道並不青睞亞伯?不是的,德米安說的一定都是瘋話。他一定是想要捉弄我,想讓我放棄信仰。

如果有人認為該隱是正義的一方,那麼即可推導出上帝犯錯了。換句話說,《聖經》中的上帝並非全知全能,而是會犯錯。確實,該隱派曾宣揚過這一教義。但是,這一異端邪說早已銷聲匿跡。父親只是驚訝我的同學怎麼會知道這些。他嚴厲警告我拋棄這個想法。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認識自我的道路絕非坦途。

接下來的幾年間,我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存在某種衝動,只是在光明的世界中隱藏了身形。漸漸地,性衝動開始覺醒,但一開始,我和其他人一樣,將之視為洪水猛獸,視為一種禁忌、魔鬼的誘惑和罪孽。我認為在溫馨、祥和的童年,我不該產生這樣的好奇心,不該產生任何幻想或恐慌,即不該擁有青春期的秘密。我和其他人一樣,過起了雙重生活。意識層面的自我生活在那個熟悉而規規矩矩的世界,它拒絕接受內心深處產生的那個新世界。同時,我又深陷於幻想、衝動和欲望之中。意識層面的自我竭盡全力搭建一座橋樑,來連接那已經分裂的童年世界。

神父所講十分神聖,但卻是一個虛幻的世界。毫無疑問,那個世界異常美好,但卻不如我所想的刺激。

德米安卻讓我以一種更自由、更獨立、更有趣、更具想像力的方式來解讀聖經故事,我也很樂意瞭解他的一些解讀。比如他對該隱的解讀,就顯得太標新立異了。

《新約》和《舊約》中的上帝雖然超凡,但並不完全仁善、高貴、慈愛、美好、崇高、感性,而存在其他一些特性。這些可以歸於邪惡,這另一半世界被抑制和掩蓋。他們視上帝為萬有之父,但卻絕口不提男女之間的性事,反而將之視為一種罪孽;但實際上,這才是人類繁衍的基礎。我並不反對人們信仰耶和華,但我認為我們應敬畏一切,敬畏整個世界,而不僅僅是這個人為創造的世界。因此,除了信仰上帝外,我們還應瞭解一下魔鬼。我認為,我們應該創造一個接納魔鬼的上帝,這樣我們便無需掩蓋、詆毀世界上最理所當然的事情。

德米安關於上帝和魔鬼的言論,完全說到了我的心裡。我的秘密、我的世界就分成了兩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我意識到,我的問題是所有人都會遇到的問題,這是關於生存和思考的問題。意識到我的生活和觀點在芸芸眾生中不值一提後,我突然產生了一絲恐懼與敬畏。這一意識讓我感到安心、滿足,但卻並不令我多麼高興,反而有些苦澀,因為那意味著責任,意味著我不能再幼稚下去,而應該獨立起來。

我僅僅是想要活出自我。可為什麼卻那麼難?

我只是喜歡聽音樂,你彈的那種,無拘無束的音樂,能讓人觸碰到天堂和地獄。我喜歡那種音樂,因為它無關道德。其他任何事物都受道德約束,所以我我想要尋找一些道德之外的。道德總是令我難以忍受,沒法說得很明白。

“我們所看到的",”皮斯托留斯說道,“都是心中所想;其實,心外無物。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人都過得不真實。他們只是將心外的意象視為真實,而壓抑自己的內心世界。這樣想,其實也挺幸福。但一旦深入內心,你便會不再走常人的老路。”

每個人都只有一個使命,那就是尋找自我,無論最終成為詩人還是瘋子,先知還是罪犯,都無關緊要。一個人的主要任務就是找到屬於自己的命運,並全心全意地沿著命運之路前行。其他一切都時逃避的藉口,是泯然眾人的退縮、隨波逐流,也是心底的恐懼。我心中不斷出現新意象,它們可能曾在我面前出現過,但知道現在我才第一次經歷。這是一次本性的實驗,也一場結果未知的博弈,它可能會找到新的出路,也可能什麼也找不到。我唯一的使命就是任其自由發展,感受它的意志,並完全掌握住

個體通過思考,可以改變世界。目前,團體精神只是群居本能的外在表現。群居是人們出於恐慌而做出的反應,資本家、工人以及學者都只與同類人抱團。他們為什麼恐慌?背離內心的人才恐慌,因為從未坦然面對內心而恐慌。群體中都是內心恐慌的人!他們發覺,他們的生存法則開始無效,他們所遵循的法則變得陳舊不堪,他們的宗教和道德標準都不再適合當下。一百多年來,歐洲一直在建造工廠!他們十分清楚,多少炸藥可以殺死一個人,但卻忘了如何祈禱,甚至無法快樂地享受哪怕一個小時。

身上帶有印記的人可能會被其他人視為“瘋子”。是的,即使我們十分瘋狂又比較危險,但我們十分清醒,並努力變得更加清醒,而其他人只會被理想、責任、生活和命運所束縛,而隨波逐流。當然,這些也是努力,也有其價值,但我們這些有印記的人相信,我們代表的是創新,而他們卻故步自封。我們與他們一樣都尊重人性,然不同的是,他們將人性視為必須維持並保護的事物。而對我們來說,人性是遙遠的目標,所有人都應朝著這個目標前行,但其沒有明確的形象,也沒有既定的道路。

基於這些知識,我們對當今的時代和歐洲形成了一種批判性理解。人類絞盡腦汁研發新型武器,但精神世界卻一片荒蕪。即使歐洲征服了世界,也找不回丟失的精神。

※ 本文為出版社提供之文摘,節選自赫塞, 赫曼., & 趙 麗慧. (2020).  德米安:徬徨少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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